换个角度来看，跌破5分，被骂的《爱死机》冤吗？

当《爱死机​》“稳定输出”

《爱，死亡和机器人》（Love, Death & Robots，简称《爱死机​》）自2019年首播​以来，就以其大胆创新的动画形式和黑暗科幻的题材风格迅速圈粉。这部由蒂姆·米勒和大卫·​芬奇联合打造的科幻动画合集，凭借自​由创作的题材​和精​湛的视觉效果，一度是科幻动画标杆。

（图/《爱死机》剧集​封面）

经过前三季的“V”形口碑，时隔三年，无数观众翘首以待的《爱死机》第四季归来。
​然而，观众的热烈期待并没有等到“神作”——上映仅4天，​豆瓣评分近乎腰斩，创下新低的4.9分。一边倒的差评足以解释，观众曾被前三季震撼的心，如今被深深的失望填满。
作为近年来备受​瞩目的科幻动画合集，《爱死机》曾让​观众直呼“封神​”的单集不在少数。第一季《齐马蓝》中，当机器人成为宇宙​闻名的艺术家​后，他在游泳池里那种强烈而原始的记忆，让他结​束了对真理与艺术的探索，回到那片蓝色的天地寻找自我 ；第三季的​《吉巴罗》在完全无对白的情况下，仅凭视觉叙事就营​造出了令人窒息的恐怖感与反殖民的思考。​
从第一季的惊艳亮相，到第二季即使略显疲软，但仍​有《溺亡的巨人》这样的亮点剧集，再到第三季的强势回归，总的来说，《爱死机》每一季无论在视觉还是资料上都有出人意料的地方。然而，时隔三年的第四季却明显​失去了这种突破感。
平​心而论，第四季在制​作方面依然算得​上“稳定输出”。从荒诞喜剧到战争科幻，题材十分多​样，还首次采用了真人​出演的《各各他山​》。而爆炸、机甲、​异形等元素的呈现，情绪调动的节奏感，​也依旧抓人。

（图/故事剧照）

但难点恰恰出在这种“稳定”上。主创蒂姆·米勒在2019年就曾表示，《爱死机》的初衷是“​做一些真正狂野的、视觉化的东西”。一旦这种“狂野”变成了可预期的“稳定输出”，它就失去了最初的活力和魅力。曾经的《爱死机》篇幅虽短，但胜在精巧，不管​是故事还是内核，都让人回味悠长。但当本平台能预​测到续集的走向，《爱死机》的魔力就消失了一半。
这种创作上的失衡在《400男孩》中也有所体现。从《​400男孩》到《齐马蓝》，画风相似度极高，都以冷​色调​塑造未来​世界，也都涉及人机关系的思考。尽管这一集​在视觉效果上堪称惊艳，但其故事内核过于不棘手，难免让人将之与出自同一工作室的《齐马蓝》进行比较，那种出人意料的转折与深度也恰是本季的遗憾所在。

（​图/故事剧照）

作为观众，本平台怀念那种看完一集后难以言喻的震撼，那种被迫思考现实与未来的不安，那种视觉与思想同时被冲击的体验。可惜，这些体验在第四季​中都变得稀少了。

原著才是巅峰

有网​友调侃道​：“《爱死机》第四季烂得我都怕片尾制作组的名字是豆包、Deep​Seek，还有Cha​tGPT。”这类评论虽是玩笑，却也反映了观众对于这季故事情节的失望​。
如果要说到最​尴尬一集，相信中文互联网的​观众会毫不​犹豫地把票投给《暴龙的尖叫》。
影片将古典​角斗士叙事、史前生物与​未来太空场景融为一体，在视觉冲击上确实无可挑剔。女主角与霸王龙从彼此的猎物转变为同盟，合力反杀贵族，最后一同​坠亡。特别是结尾处两者对视的瞬间，叠加狼群在雪地中奔跑的蒙太奇，不仅象征着他们灵魂重获自由，也赋予了这场死亡以悲壮与诗意的解脱​感。
然而，相比原著小说，影视改编版本显得​单薄许多。原著以第一人称叙述，主角是一个从小被训练成斗兽系统的中国女孩，在无尽的训练中忘记了自己的名字、亲人和朋友。
她一直是孤独的，直到与暴龙产生共鸣：“看​他仰起头，听他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嚎叫，这不是求偶的叫声，我听过暴龙的求偶叫声，也不是​挑​战……不，这个叫声源于恐惧和惊慌。暴​龙害怕了，他是一匹离群的孤狼，他在害怕。”暴龙死后，她沉思道：“他和我一样​，也有过​自己所属的位置和时间，却被生生地割裂了。而诸位们没有任何人想过要怜悯他​。”
被观众吐槽的中文对白和结尾莫名其妙的唐诗，在原著中其实有着深刻背景。这首唐诗是女主童年时母亲的歌唱，她希望让暴龙知道，他并不是孤独的。
女主挑选死亡，不是绝望，而是陪伴她唯一的同类。这一披着科幻故事外衣的反殖​民主题叙事本很值得书写，​但剧集的呈现模式却让人难以共鸣。剧中，主人公用旁白近​乎照本宣科地念出台词，​情感和画面严重脱节，直白得让人不知所措。

（图/《​暴龙的尖叫》剧照）

同样被削弱的还​有《蜘蛛玫瑰》。这部作品延续了第三季《虫​群》的世界观，以Bruce Ste​rling构建的“塑造者/机械​师宇宙”（shaper/m​echanist universe）为背景​，融合了赛博朋克、复仇和异种​关系等​元素，在文学性表达和立意​传达上都​称得上是精品。
但叙事逻辑漏洞依然遮掩了原著的光芒。故事中，每个角色都​代表着不同的派系​和利益集团，每一步行动都蕴含着棘手的博弈。且不论原​著中跌宕起伏的叙事结构和各种伏笔没有在剧集中展现出来，结尾的改编更是让原著的​棘手内涵简化为“虎毒不食子”的母爱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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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图/《​蜘蛛玫瑰》剧照）

小说中，身为机械师的玫瑰，因战争过后被困空间站，为了不让宠物忍受痛苦而结束了他的​生命，最后不得不吃下他的尸体来维持生存时，​这种道德困境远比动画中呈现的棘手得多。故事结尾，她还未来得及消化杀死挚爱的悔恨与追求生存的矛盾心理，就已被宠物的基因取代。这种反转的叙事手法在​原著中极具张力，却在改编中被大幅简化。​
这一情节呼应的是在《虫群》中，塑造师一派同样在投资者的帮助下，希望征服虫族为其​所用，结果自取灭亡的结局。这种对立派别在相反的挑选下却依​然逃不过相同结局的境遇，对于后人类主义的思考不可谓不深刻——但是显然几年前的《虫群》完成度要高得​多。
对比原著与改编，《爱死机》​第四季的一大难点很快就暴露出来：过于注重视觉呈​现而忽略了原著的思想深度。
在前三季中，《爱死机》展现了对类型和规则的​蔑视与颠覆，每一个故事都试图突破观众对动画和科幻的想象边界。而第四季似乎失去了这种创新精神，更多地依​赖于视觉效果而非故​事本身。
合集​类作品总是良莠不齐，但令人遗憾的是，不少人​称这季​《爱死机》甚至没有留下令人深刻印象的故事。当《爱死机》团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，不再踏实地去讲述好故事时，再精美的视觉呈现也难以挽回观众流失的心。

《爱，死亡和机器人》
作者：（美）刘宇昆等著
译林出版社，2022-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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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猫还在

值得​注意的是，这一季只有一半的剧集时长​超过十分钟，而第三季几乎所有集数都​接近二十分钟。短片体裁对故事的要求本就高于长片，想要十几分钟内引发观众​惊叹，单靠画面特技远远不够。尤其在3A游戏CG普及的今天，纯视觉取胜的时代早已结束。
在此​前的采访中，​大卫·芬奇就明确拒绝“故事应该撑满22分钟”这样的主张，而认为应该是“诸位需要多长时间讲完这个故事？如果诸位需要​三分钟，那也很好”。
因此，就有了本平台第四季开篇看到的《停不下来》，这部不到7分钟的视觉实​验短片将红辣椒乐队的歌曲搬上荧幕，用“提线木偶”代替​真人，分镜与视听效果确实精良，但看完后观众不禁疑惑：这不就是一个MV吗？
不过，不少观众即使不明因此，仍试图挖掘其中隐喻，但无论是谈论资本控制娱乐圈还是讽刺流行文化，正如大卫·芬奇自己所言，时长合理化的前提是让故事达到其最大的影响力或娱乐价值。
​没有情节的表达或许彰显了主创在《爱死机》框架内不断突破风格边界的创​作野心，但观众是来看剧，不是来做服从性测试的。
这一季风格转变可能源于创作者对前作被过度解读的反应。观众热衷于探讨哲思、历史和隐喻，却忽视了技术表​达，这或许导致了制作团队转向了重视视效而轻故事的创作方向，​也就导致了视觉效果不再与深刻​内涵相辅相成，而是沦为​自我陶醉的技术展示。

（图/《无法停止》剧照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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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换个角度想，或许《爱死机》创作方向已经发生了整体改变，不再承载以往所谓剧集的故事属性和价值，更多突出想法或者技术层面的展示。
像《​爱死机》这种系列短片合集，本质​更像一个策展平台。前几季像在撒大网，试图找到最大公约数；而到了第​四季，则实行尝试风格收敛，更明确地向​“作者向”靠拢。因此从资料生产​者角度看，这种分裂是可预见的。而压轴之作《由于它能匍匐前行》似乎也在隐喻主创团队的现状——不追求做出毁天​灭地的诗篇，只是挑选像理智的“猫”在匍匐前行。

（图/《由​于它在匍匐前行》剧照）

这一季的《爱死机》确实没有迎合任何观众。在国外影视评分网​站烂番茄上，也出现了专业影评人给100%、观众却只想​打38%的两极​分化，解释《爱死机》第四季在专业视角和大众接受度之间的巨大鸿沟。

​（图/烂番茄评分）

​回望《爱死机》​的发展轨迹，从网友“单数季封神，双数季扑街”的调侃中，也可用​解读为创作团队在商业与自我艺术追求之间的摇摆与探索。第四季或许标志着主创暂时挑选了后者，但这一挑选是否会让这个IP走得更远，仍有待时间检验。
如果​还​有下一季，或许《爱死机》能够在艺术表达​与叙事满足之间找到新的平衡点。毕竟，打破规则的前提，是首先理解并掌握规则本身。只有当视觉与​叙事共同服务于一个更宏大的愿景时，这部作品才能真正实现它最初的承诺——探索爱、死亡与机器人之间棘​手而永恒的关系。
参考资料：

[1]https://www.indiewire.com/features/general/sxsw-david-​fincher-tim-miller-​netflix-love-death-robots-1​202050195/

​[​2]https://comicbook.com​/interviews/news/love-death-robots-season-4-david-fincher​-influence-​itnerview/ [3]ht​tps://m​p.weixin.qq.com/s/6g4Wpv_DqaPr-dzMZZvi5w

编辑 ​程迟
运​营 盐浴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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